2016年9月4日 星期日

【攝影】顯影的抉擇


高中時最常搭乘的交通工具是火車,那個年代沒有便捷快速的捷運或行駛高速公路的公車,因此每天早晨五點我便起床,搭5:20的客運到鶯歌火車站,轉搭5:59第一班普通車,抵達台北車站約6:35,再轉信義幹線公車到信義路的師大附中;然後,回家時原路段再搭乘一次。直至高二下學期,才在和平東路一處教會宿舍租一間房間,和同學共住。

即便已經住在外面,周末回家時仍是搭乘火車往返,火車的記憶因此深刻烙印在心,特別是當時的台鐵管理比今天還鬆散,也可能因為許多技術問題,經常發生誤點、故障、脫班等情形,不是造成上學遲到,就是延誤返家時程,卻因極少替代路線,只好學會與恐龍台鐵和平共處。


在許多次誤點的等待時間裡,最常做的事不是拿出課本背誦複習,而是舉起相機拍攝周遭事物。例如朝陽閃耀下的軌道、慌亂的月台上的人們,或是苦苦等候終於來到的火車頭。

如果沒記錯,這張照片應該是拍攝於清晨的鶯歌車站月台,天色已漸露亮光,顯然是誤點後緩緩進站的車頭身影。前夜或許下過一場雨,月台上還殘存雨後的小面積積水,顯露出月台路面的不平坦。


我將鏡頭對準即將駛近的火車,捕捉凝結的畫面,可能也是用以表達苦候的無奈,車一逼近,我旋即收起相機,奮力擠上擁擠不堪的車廂內,隨車行晃蕩展開壓迫的一日。

這畫面構圖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,只是百無聊賴的尋常日子的一天。然而當我進暗房開始沖洗這張照片時,月台上的小水塘卻成了最大的挑戰,水面大片地反映了雨後天空的蒼白,與整個構圖因軌道、電線與電線桿所造成的線條聚焦方向,形成明顯的不協調。


而大面積的反光也造成顯影時光量選擇的困難,究竟是要表現出水紋的層次感而犧牲畫面其他處的飽和度,還是為了平衡畫面的層次而讓水面呈現不協調的過度曝光?這個簡單的抉擇,卻讓坐在顯影機前的我,斟酌再三。

現在想想,青春歲月中許多莫名的惶恐不安與猶豫,不正如那天早晨苦悶的等待,和暗房裡無端的困惑一樣,都屬於模稜兩可、舉棋不定的局面。


用來揮霍的年少時光裡,有那麼多當下無法過去,成長後卻能夠舉重若輕的狀態,不正是只屬於那個年紀的專利特權嗎?至少今天的我,再也不能如此輕易地隨意為之了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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